4月23日,2021年度“中国好书”揭晓。其中,辽宁省锦州市作协主席李铁创作的长篇小说《锦绣》入选。作品书写了当代中国工业不断奋进的历程。
“我一直从事工业题材创作,这部小说写了3年。我试图打破套路,抵抗思维定式,努力用新的文学手法来表现工业,表现工业人。”李铁说。
《锦绣》经历过一段“窖藏期”。正式出版前,春风文艺出版社在京召开座谈会,“专门来听批评的声音”。李铁根据与会专家的意见,进行修订与完善,最终让作品稳稳“立”住了。
当下,急功近利、竭泽而渔、粗制滥造、垂涎流量,没有市场;如今,端正态度、甘于寂寞、潜心创作、打磨精品,蔚然成风。
作品作品,立身之本
2021年12月,河南作家何弘、尚伟民推出的报告文学《粮食,粮食》,聚焦保障粮食安全的极端重要性和紧迫性。关于书名,何弘说之前有过很多方案,最后还是觉得最直接的可能是最好的,干脆命名为“粮食”。又想粮食问题如此重要,必须加以强调。恰好有句流行语叫“重要的事情说3遍”,如果真的说3遍,就显得有些啰嗦,于是折中拟定书名为“粮食,粮食”。
就文艺工作者而言,作品,就是他们基于才华和职责奉献出来的精神“粮食”。
出演过《士兵突击》《攀登者》《悬崖之上》等影视剧的演员张译说,一个演员是否合格,只能用作品来衡量。演员被观众记住的作品越多,自信才越强,才越对得起这份职业。
以作品为立身之本,让作品说话,历来是文艺的一条基本准则。唐代诗人张若虚,生卒年不详,清人编纂《全唐诗》,只收集到他的两首诗作。但他以一首《春江花月夜》就享誉历史长河。
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莫砺锋认为:“《春江花月夜》是美丽自然的一曲颂歌,是美好人生的一曲赞歌,是一颗洁白无瑕的珍珠。毫不夸张地说,《春江花月夜》确实是中国古诗中‘孤篇横绝’的名篇,仅仅凭着这一首诗,张若虚就‘竟为大家’”。
人以文传,文以人传。作品不是外在的招牌,而是内在的底色。
5月9日,电影表演艺术家秦怡逝世。人们深情悼念时,都在提及她出演过的《铁道游击队》《女篮5号》等作品。
秦怡是“22大明星”之一。1962年年初,文化部将22人定名为“新中国优秀电影演员”。他们的“标准照”被放大冲洗,在全国电影院悬挂。西北师范大学传媒学院教授、电影学博士赵丽瑾研究发现,整整60年过去了,这22位电影表演艺术家依然是大家心目中的“明星”,主要原因在于他们的名字跟经典作品紧密联系在一起。比如,于蓝与《在烈火中永生》,谢芳与《青春之歌》,张瑞芳与《李双双》,赵丹与《林则徐》,孙道临与《渡江侦察记》等。
“曾经有段时间,文娱领域存在一股大肆炒作的歪风,拼颜值、拼八卦、拼家世、拼流量,严重干扰文艺生态。现在,拼作品的意识明显回归,成为一种新风尚。”赵丽瑾说。
她观察到,当下文艺领域类似的声音越来越多,也越来越响亮——
“没有一手好活,一辈子都是演个寂寞。”“兜里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,你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。”“咱们作品上见分晓。”“出作品,是正道,也是大道。”
七稿八稿,没完没了
“你们不来这个剧组,真的会后悔的。这里每个人都在飙演技,快别犹豫了。”这是演员宋佳和前辈张凯丽、萨日娜说的话。
她们一起出演了电视剧《人世间》。宋佳进入剧组时,发现演员拍完自己的戏份,都留下来守在摄像机前看别人演戏,一边看还一边做笔记。收工了,主创人员还会坐下来讨论戏里的细节。她深受震撼,力劝两位“老戏骨”加入剧组。
从小说《人世间》到电视剧《人世间》,历经了一个什么样的过程?编剧王海鸰创作开始前反复通读原著,查阅东北老工业基地的相关资料,了解当地人们的生存状况、风土人情……
开机以后,她白天改完或写完一集剧本,晚上发给剧组,导演李路拍摄收工后连夜带着主创围读剧本,文学编辑将意见整理传回,“夜里醒来看到意见,如果是表扬我还能接着睡,看到上来就是一二三四五条修改意见时就会失眠。但我的精神却始终饱满,这与同剧组在艺术上的沟通始终‘畅快’有极大关系,畅通且愉快。愉快来自合作双方在艺术追求上的高度契合”。
《人世间》为何堪称现象级?无他,潜心打磨,寸寸精进。
优秀作品的孕育和诞生,少不了“十月怀胎”。
新编剧目《曹操与杨修》是京剧表演艺术家尚长荣的代表作。说起成功的秘诀,他的总结是“七稿八稿,没完没了”。
后来,上海京剧院推出传承版《曹操与杨修》,尚长荣担任艺术指导,“我不要求年轻演员必须按照我这个来。我给他们出主意,为什么要用这个声音,是情感需要还是观众气氛所需,哪点要火、哪点要温”。
原定传承版《曹操与杨修》4月10日在上海天蟾逸夫舞台有一轮演出,由于疫情被迫延期。但“磨戏”这个关键环节不可延期。
70后演员杨东虎接棒尚长荣,出演传承版中的曹操。居家期间,孩子要上网课,又担心吵到邻居,他逮住时机就猫进小屋里,紧闭门窗,咿咿呀呀吊嗓子。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,还要完成推腿、压腿等成套动作,“基础训练一天也不能落下,要让肌肉和嗓子处在一个理想状态”。
他还经常观看尚长荣和自己以往的演出视频,进行比较,“一点点地抠,找问题,无论是扮相、勾脸,还是身体形态,或者念白的抑扬顿挫,看看差距在哪里,提升的空间在哪里”。
杨东虎“抠戏”的方式,在文学和电影研究领域各有术语,分别叫“细读”和“拉片”。只有经典作品,才扛得住这般的“折腾”和“摔打”。新时代的文艺工作者明白,只有这般“折腾”和“摔打”,作品才有好的成色和质地。
用志不分,攀向高峰
“我们是运河的流水,流过一年又一年,见过沧海,见过桑田,见过离合悲欢……”4月14日晚,熟悉的旋律再度在国家大剧院歌剧院响起。自2012年在这里首演以来,原创民族歌剧《运河谣》已经唱响10年。作品中的不少唱段,成为声乐学生日常学习和比赛的必备曲目。
90后歌唱演员吴梦雪是首次出演女二号关砚砚。她观摩了首演阵容的连排和彩排,“感觉雷佳、王宏伟老师他们没有排练和演出的区别,始终都在状态”。观看他们正式演出时,吴梦雪恰好跟这部歌剧的作曲印青坐在一起,“他在台下为每个演员操心,在手机上打字,与音控台联系,根据现场情况调整演员的麦克风音量。他的情绪始终是跟着演员走的”。
剧中关砚砚眼睛看不见,这是吴梦雪第一次饰演此类角色,一时难以找到感觉,“大家都在帮我想办法,分析人物的心理,寻找合适的身体语言来表达。尽管这轮演出我只演了一场,我就知道这部剧为什么能唱10年了”。
撸起袖子加油干,你追我赶不停歇,一心一意磨精品,奋力攀登新高峰。
跟国家大剧院一样,首都剧场也是北京的一处重要文化地标。《运河谣》上演之际,话剧《蔡文姬》几乎同时登陆首都剧场。诞生于1959年的这部作品,由郭沫若编剧,焦菊隐导演,已经成为舞台上的经典。
演员徐帆时隔15年再度与蔡文姬这个角色相遇,她认为这部戏培养了自己,表演更为成熟,“我的阅历增长了,更能体会角色”。
濮存昕让曹操这个人物更加儒雅睿智,“如何在真实和浪漫间找到一种平衡,是我们永远的功课,每一场都要去琢磨”。
杨立新赋予所谓“反面人物”周近更多人性化色彩。他说,这部戏是浪漫主义的极致之作,生活化表演方式不一定合适,要敢于在舞台上利用表演制造节奏、悬念和趣味,自己去充实细节。
目标就一个,让好作品清爽爽立人间。
“这次欣赏《蔡文姬》,是重睹经典芳华。北京人艺的艺术家们发扬‘一棵菜精神’,菜心、菜叶、菜帮,各司其职,各展所长,相互帮衬,又相互‘较劲’,呈现出的美妙演出效果让人不禁陶醉其中。”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、戏剧研究学者邹红说。
“文章行世大神仙”,是古人矢志追求的境界。“作品立身真英雄”,正在成为今人心目中的座右铭。